LOFTER for ipad —— 让兴趣,更有趣

点击下载 关闭

麓㿦㿦

yelianhua.lofter.com|个人应用 for Android

共148篇文章,7882人喜欢

应用截图

麓㿦㿦

麓㿦㿦

 

你指根的一颗痣

Rps

俊哲/温周,从开机到杀青,蛛丝马迹里我编的。8000+,一发完。

 ====


00


他曾经想化成一颗痣,匍匐在他指根。


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,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。


陪你发财,陪你功成名就,陪你走完漫长人生路。


人生孤苦,能做做梦,也是好的。

 

 

01



龚俊中指指根有颗小圆痣,张哲瀚最开始就是观察到这点,而后才看出,自己手比对方黑一些。


许是常年户外运动,许是天生,龚老师确实也忒白了点。张老师做事认真,于是便问导演:“我要不要做个手膜。”


导演皱眉看剧本,有点心不在焉。


“大男人别讲究这些细节。”导演说。


“那你晒黑点。”张哲瀚扭头告诉龚俊,半是玩笑半是欺负。龚俊笑着答应。


——他总是笑,阳光帅气,又憨又傻,又白又甜。

 


02



冬天戏服夏天拍,出汗总是难免。拍摄间隙助理小姐姐给两位主演擦汗,要踮起脚才可以够到龚俊的额头。


你看看你,这不为难人吗。他逗他。


主角团队他年纪最大,自然要担负起老大哥的职责,活跃气氛、照顾情绪、带动演技,凡此种种,不一而足。


然而小姑娘小伙子都慢热,代沟不浅,聊不到一起。好在都省心,一样的敬业,一样的认真,也一样的演技在线。


龚俊当然更突出些。


他原以为他虽然高大亮眼外形过关,但未必能演好温客行这个角色。毕竟出道晚,古装剧经验少,不像自己。没想到居然还可以。


狗皮膏药缠着周絮的温客行还可以。


疯癫狠厉气势万千的鬼谷谷主也还可以。


大段大段的台词背得一字不差,高空威亚连拍惯打戏的自己都有些吃不消,他依然完成得出色。


就是给他布置的晒手任务,毫无进展。


看一眼龚俊手指,张老师顶着一身乞丐装,满脸沧桑叹口气。

 


03


等两人熟一些的时候,拍戏间隙交流得多了些。


龚俊慢性子,说话做事都不急不慢,显得少年老成。奥,倒也并非少年,就小自己一年半,也是快三十岁的人。


但看起来很年轻,眼神干净,气质明亮,见谁都很和气,看起来像一只温驯和气的金毛,但偶尔一个转身一个抬眸,也藏着一股子温客行式的狠。

多数都是笑着的。看自己的时候笑,看别人的时候也笑。


“你这样能把演好戏吗。”明知他演得不错,还要故意问他。


“张老师多指导。”难得敛了笑,手里扇子都停下来,认真诚恳的回答。


“给爷扇扇。”


他卸了乞丐装,露出清俊俊一张脸,坐在那里支使人。本意是逗他,但龚俊真的靠过来,顺手给他理了理遮住眼角的头发。


“张老师是不是每次拍古装戏都要吊威亚。”边扇边同他闲聊。声音很好听,从不高声同他说话,因为靠得近,更是有些刻意压低。


“基本上吧,都有武打戏份。”他半躺在椅子里,阖目养神,拍戏很累,整个剧组都累,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插空休息,休息好了状态才好,戏才有保障。


“吊威亚是不是很累。”龚俊声音愈发低,明知他不可能睡过去,依然怕吵着他般,“我昨天吊完,晚上回房脱了衣服腰都是青的,看着挺吓人。你呢?”


“……”


睁开眼,对视半晌。眼前这人要是温客行,这就是赤裸裸的调戏,要是龚俊,这就是纯粹的业务探讨。


张老师毕竟年长一岁半,出道又早,自然分得清是谁。


“害,都一样,你皮肤白,自然更明显。”


张哲瀚又伸出手来,跟龚俊并到一些。


“你看你,太白了些。我本也不黑,倒叫你衬得像个黑皮。”


“哪有,张老师白得很。”

 



04


后来他们又熟了一些,依然是他逗他。戏里温客行话多周子舒清冷,戏外张哲瀚话多龚俊就老老实实负责听和笑。


他笑得很好看。按理说一个男孩子不该这般甜,湿润通透一双狗狗眼倒也罢了,嘴唇还这么丰润,笑起来跟只脆心苹果一样,从里甜到外。


“好吃吗,张老师。”他凑过来,折扇抬起遮了两人脸。“这是我从导演那儿拿的,别人送的苹果,据说很好吃。”


“我不吃他的,我就吃你的。”


两人都是一愣,这话怎么出来的,张哲瀚自己也不知道,龚俊定定看着他,也只楞了一秒,很快答应。


“好,明天我给你带。”

 


05


有时候是青色的,有时候是红色的。未必是红色的就更甜,就好像,未必年纪小的就不懂得照顾人。


剧组人人都很敬业,编剧小姐姐全程跟进,剧本好台词好演员个个靠谱,按理说导演应该满意,偏偏最近常常是个心烦意乱的状态。


他依然以主角团队老大哥自诩,主动找导演聊,说是不是我们哪个表现不好,没关系您就直说,我们一定尽快调整。


导演抬头看他一眼,又一眼,张嘴又闭,欲言又止。扭过头去,也就四五步距离,龚俊穿着温客行那套粉紫长袍,站在那里啃苹果——那是他啃剩的半个,因为天热胃口不好,再加上要来找导演谈心,顺手就给了他。


他倒不浪费,吃上了。


张哲瀚扭回头来,小心翼翼确认:“您是觉得龚俊,哪里演得不到位么。”


唉。导演叹口气,心烦意乱走开了。

 



06


“我觉得咱俩都演挺好,阿湘和成岭也不错,曹蔚宁可能差点。”


温客行站着,跟他聊戏。


“不要把角色情绪带到现实里,老温。”戏里老父亲就看不惯小女婿。他皱着眉,聊起裤腿,露出裸着的半条腿。


“做什么。”龚俊立刻给他盖上,“没看那树后头有人拍呢。”


天确实热,腿被盖上他又撩起半截袖子,层层叠叠的宽袍大袖下面,露出一截小臂。


“减肥减的,肌肉都没了。”握了拳,肌肉也没撑出来。本就不胖,为了演好周子舒减了十几二十斤,脸小了一圈,五官便愈发清俊秀丽。


“阿絮。”身边人叫他。


“嗯?”


没说什么,只是拽着手腕拖过来,把最里面那层白色袍子轻轻扯下来,直盖到手背,而后举起扇子轻飘飘给他扇起风来。

 



07


拍戏当然有风险,那么高的威压吊着,磕着碰着是轻的,一不小心掉下来,后果想都不敢想。


“哎,你有没有想过。”指指天上那根线,他又逗他。


“什么。”他没懂。


“待会咱俩上去,万一线断了,岂不是,”伸手比划了一下,眉尾一跳,“嗯?是不是?”


龚俊只是笑,并不接话。


“你不怕啊。”他不肯放过他,站在他身侧,碰他肩膀。


“你要是怕。”他正过身来,“待会我在后面你在前面,若是有什么情况,我第一时间飞过去,接住你。”


“飞过去?接住我?你行吗。”他笑得眼纹都要出来,为他一本正经说这种孩子气的话。


“怎么不行,”折扇摇起来,成竹在胸洋洋自得,“我可是鬼谷谷主温客行。”

 



08


周子舒中了七窍三秋钉。七窍三秋钉有一个很致命的问题,会让人五感渐失。


“是哪五感。”


“嗅,味,视,听,触。”


“你现在到了哪一步。”


剧本里倒没写那么详细,但味觉和嗅觉大概已经所剩无几,眼神自然没有以前好,毕竟功力也只剩五成。


“你说五成就这么厉害,十成还不把你打趴下,哈哈哈。”笑得厉害,像小男孩,突然起了争强好胜之心。


“只有叶白衣才能打赢我。”他倒是镇定,含笑答他。


“不行,我也可以。”叶白衣还没出场呢。


夏天拍戏还有个缺点,道具易坏,所以吃的喝的能无实物就无实物,能凉菜就凉菜。酒也是不准喝的,一来节省经费,二来怕喝醉勿事。


偏偏他喝了一壶。不知哪里来的,不知导演知不知,总之戏拍得挺好,眼角蕴粉,眼神湿润,笼着层雾气。


戏散了还有点晕,扯着他不放。


“我想,”袍袖太宽,只好抓住腰带,食指伸出来,朝上指,“看月亮。”


这要求周子舒不会提,张哲瀚也不会提,龚俊这才意识到,他眼角那道粉不是借了妆,是真得微醺。


房顶赏月那段并非实景,不过是两个人坐在布景台上一顿瞎演,谁也没看见月亮。这一日老天爷倒是开眼,一轮满月挂夜空。


能睡得早就睡了,两个人做贼似的,溜到到街边席地而坐。


看着清醒了些,头靠在石柱上,仰脸望月。月辉清冷,拢在脸上,多了一层光,比平日里还要好看。表情也好,笑盈盈的很放松,像在晒太阳。


龚俊收回目光,拧开瓶盖,把水塞进他手里。


“忽然想吃冰激凌。”


“多大了,张老师。”


“29了。”


“这么大人了,羞不羞。”


“嗯,”突然把头拱到他胸口,“羞。”


怎么形容,是被狗熊抱了腰,猫爪摁了胸,唢呐吹了耳,冰激凌堵了嘴,五感皆在却半丝不得动弹。


 


09


张老师是体验派,沉浸式体验派,这种演员,一旦进入角色,通常戏都很好。龚老师角色讨喜,眉眼外形和身段气势又十分契合,加上台词背得好,角色便也成功了大半。


导演很满意,制片很满意,整个剧组都很满意,除了天天踮着脚给老温整理头发擦汗的助理小姐姐。


“你是不是真的186?”有一天,趁人不备,小姐姐悄声问。


“嗯?我189呢。”龚老师实在,问啥说啥。


“那为啥都说你186?”


“害,个子太高不好搭戏,就捡着合适的身高写咯。”


“怪不得。”横杆子插进一道声音,“我还以为减肥把个子都减矮了,原来是你虚报身高。”


张老师站在那里,冷清清看人,龚俊赶紧上前:

“没有的事,张老师很高了,男演员标准身高。”


张老师见多识广,哪里一句话就能哄住:“算了吧,没人嫌自己长得高。”


扭身要走,被拽住胳膊,龚老师一双狗狗眼,诚恳又纯善:“可是你这个身高,我们现在搭戏真的刚刚好。”


张老师一甩袖子,大步向前。


烦人精。

 



10


温客行粘人。龚俊烦人。都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

张老师夜深人静躺在床上体会子夜时分七窍三秋钉锥心蚀骨的痛。


额角出了汗,嘴唇血色渐失。他逼自己太狠,仿佛真有七颗钉打在要害处,僵在床上一动不动,果然抽了筋。


“老温。”

“哎,在呢。”

“过来。”

“?”

“抽筋了,过来帮我。”


两分钟后,房门推开。龚俊穿着睡衣进来。


假发套晚上是要摘掉的,龚老师短发看起来过于年轻,像初出校门的大学生,浑身洋溢青春气息,又贵气逼人,站在那里轻轻一笑,像哪个富贵人家的大少爷。


戏路应该更宽的,怎么出道五年还没什么名气。


倒不严重,掰着脚底板抻了几下就好了。


“是不是有什么事。”大男孩试探着问。


“嗯?”下意识看了眼手机,没留神,已经两点了。


“呃,我,”少有的结巴,非常不好意思,“对不起,没注意这么晚了。”


“是不是要聊聊戏?”龚俊坐在床边,身体前倾。


张老师摇摇头。


“那就是想上房顶看月亮了?”


张老师摇摇头。


“又要吃冰激凌啊。”


“说什么呢你,小心撕烂你的嘴。”

 



11


周子舒被蝎王手下打伤,吐了血,唇色愈发艳。原著里有一段,温客行舔他嘴角血,剧本里没有,但这应该是人物关系进展的关键一环。


一个有洁癖讨厌血的恶鬼头子,舔了心上人一口。


周子舒定在那里,清冷里带点不可察觉的脆弱,因为受了伤,呼吸都要弱一些。他试了试,低头碰他额角,嘴唇顺着他下巴慢慢含住那道血渍。舌尖伸出来,打个卷,从他下唇离开。


嗯。轻轻一声哼。不知道是张哲瀚的,还是周子舒的。


“对不住了,张老师。”他眉眼含笑看他,拿起手帕替他擦干净。提要求的是他,道歉的却是他。


显然还在戏里,眉尖轻蹙,困扰里带着茫然,迟迟未能回过神来。


唇色平时淡,血浆一染就立刻艳若桃李,无端生出三分明艳。他见过他剧照生活照各种照片,明明不是现在这个样子。眨眨眼,视线落在他下巴上,认真擦去最后一道血迹。


“回魂了,张老师。”在他眼下招招手。

这才回过神来,一把扯住他手掌,盯着指根那颗痣,表情脆弱,语气凶狠:“还这么白。”


“不然张老师给我涂个深色粉底?”

 



12


导演的心烦意乱与日俱增,到了人人都能看出的地步。


小丫头周也悄悄跑过来同两个人说:你们收敛点。


“嗯?”


“我听见导演和制片人姐姐吵架。一个说戏真观众才会喜欢,另一个说戏太真播都播不了。”


张老师叹一口气,一直以为是演得不好导演犯愁,原来是,戏过了?


这个倒是容易,收着些就好。


戏里是收着了,感情太丰沛,戏里压着演,剩下的就难免要溢向戏外。


这是很久以后,他才想明白的事情。

 



13


 张老师手舞足蹈形容一场夜戏,双手举起来,五官跟着嘴巴一起动。绘声绘色栩栩如生,龚俊听得认真。


忽然停下来,人不火戏不火,照样有人偷拍,躲得远远的,藏在墙头、树下、屋檐后。


“别管,说你的。”龚老师举起扇子帮他遮挡。


“渴了。”停了也就停了,舔舔嘴唇,龚老师立刻拿来矿泉水,拧开瓶盖,递到手里。


喝完就走了。龚老师转过身来,狠狠瞪一眼镜头:


你等着。

 



14


温客行这把扇子用处挺多。


杀人,扇风,遮面,还能隔挡空间。


张老师凑过来,握着他手指抬起扇子,两个人躲在里面,凑头说几句悄悄话。


倒也没什么特别。今天的盒饭质量不行,剧组没钱了,制片拉不来新的投资,只能克扣饭钱。


“你听谁说的。”龚老师一脸天真。


“我猜的。经验多嘛,这种事我经历的多了。”张老师像个饱经风霜的沧桑大哥,“不火,投资自然就少,就像装修房子,花着花着钱就不够了。”


这个道理龚老师自然懂。钱能解决太多事,所以发财是他的人生目标。


前些日子张老师问他有什么理想。


拍好戏,演好角色。他答,又问。你呢。


做个好演员,多拿几个专项奖。张老师答。


而后两人一起沉默,再然后互相嫌弃。


“我其实最想发财。”张老师袍子下摆抽了丝,龚俊抓起那块布料,一点一点给他捋平。


“有了钱,就可以挑自己喜欢的角色,要是剧组经费紧张还可以带资进组,多厉害。”


他低着头,用艺术品般的手给他整理道具服装,仔仔细细,认认真真。看不见表情,估计是笑着的。


“龚俊。”


“嗯?”


果然弯着唇角的。

 


15


他虽入行五年没有火,但想来也是自小衣食无忧父母掌心明珠,通身气派和纯良心性,无一不昭显。他则不同,吃过亏,挨过骂,有工作已是万幸,不敢奢望太多,有了角色认真演,火不火是另外的事。


“还是得好好演。”他同意他商量,“他们都那么认真努力在工作,我们也不能拖人后腿。”他指剧组其他主创和工作人员。


“那是自然。”抚平最后一丝褶皱,他自他身前直起身,笑盈盈看他,“跟张老师对戏,我觉得自己演技提高得不是一点半点,火起来,指日可待。”


“但是如果,这部戏也依然没有火,”他低下头,盯着自己搭在膝上的手,“火不火老天爷说了算,我们只管努力,不能灰心。”


这话大概是说给自己听的,明明长得好,又会演,态度又认真,人也实诚,老天爷怎么就不开眼呢。


龚俊翘翘嘴角,抓住他膝上那几根手指,凑上前来,在他耳边轻声道:“我火不火不知道,张老师一定火,不然老天都不答应。”

 



16


新约上说,太阳底下无新事。


到底还是出了。


导演从业几十年,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因为演员太入戏而烦躁。


“你看他,眼神收一点行不行,不要这么直接。”


“你跟他讲话,讲话就讲话,不要勾他。”


“哎呀离远一点,不要挤着走,画面不好看!”


“不许笑,收敛些!”


操碎了心。


还得跟导演解释:

“我觉得这个人物状态,就是周絮现在这个状态,他这个样子是没有问题的,他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认定了温客行,所以这种表现,是合适的。”


“还有这里,你看,他心里是开心的,所以就要向他表达,要笑,眼睛要含情,是真的开心,十几年来都没有过的开心。”


“就像之前那场戏,周絮整个人是放松的,肩膀衣服落下来就是其中一个表达方式。”


自从街边喝酒晒太阳那场戏,导演肯定了他设计着装细节,他便愈发投入,恨不得从头饰颜色、刘海角度、衣服材质、说话语气轻重各个方面参与创作。


不是不让他创作,实在是真实得过了头。


“张老师,”导演喊他,语重心长,“我们还得考虑能不能播。”

 



 17


龚俊比他成熟。他戏大过天像个孩子般跟导演争执细节,被龚俊拦住,龚俊托着他手肘凑到耳边:

“别闹,听导演的。”


他被带出来,在屋檐底下吹风。


那只红色的小电风扇,龚俊老老实实对着他脸举着。


“我是不是很幼稚。”


“没有,你是我大哥,成熟稳重义薄云天,潇洒英俊盖世无双。”


到底是背多了台词,成语随手拈来。


“龚俊,你也赞同他吗。”


“什么。”


“我总觉得,”他低下头,斟酌用词,“我们就是应该拍好戏表演到位,不能瞻前顾后,畏首畏尾。”


扬起脸来。似乎又瘦了一些,巴掌大一张脸,五官清俊明丽,眼神很透,不含一丝杂质,就那么清凌凌看着他。


眼神还是软的,三分娇七分倔,寻求认同。


谁受得了。


谁他妈受得了。


“阿絮。”他叫他,在正经规劝和耐心诱哄之间选择了后者。“我让助理买了手膜,你睡前往手上一套,明早起来就比我还白了。”


“你确定?”


“一天不行,那就两天,两天不行那就三天,日子还长,总有一天你要白过我。”


“我是在说正经事。”


“我这也是正经事。”



 

18


 日子哪里又长。太阳毒,晒得人里一层外一层的出汗,同样的戏服准备了三套,轮番洗轮番上阵。他最开始的那件浅灰长袍洗了十二次之后,拍摄接近尾声。


龚俊的表演日益精进,温客行却逐渐在抽离,整个剧组都开始弥散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气氛。


他逐渐开始焦躁,几场重头戏竟然频频NG。导演理解他,对龚俊摆手:“你们两个去隔壁休息休息,调整下情绪。”


隔壁屋子是道具间,空调便也没装,又闷又热。


他们一站一坐,俱是沉默。


“我知道你舍不得,张老师。”许久,龚俊开口,“我也是这样,拍个气氛好一些的大家共同努力合作默契的剧,散场的时候就很不高兴。”


“可是这是人之常情,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。离别是常态,聚合才是意外。你比我懂得,阿絮。”

 



19


离别是常态,聚合才是意外。阿絮。

他叫他阿絮,然后告诉他离别避无可避。


张哲瀚的眼泪大概就是从那一刻掉下来的。


并非恐惧离别,不过是舍不得。


见他迟迟不肯抬头,龚俊蹲下来,抽出一张纸,想给他擦擦额角汗。


就这样直愣愣撞见他眼睛里——并非没见过他哭,戏里红眼眶的戏有好几场。


他有整整两秒钟僵在那里动弹不得,而后抬起手,拇指贴在他眼下:“做什么,为什么要哭。”


像哄一个孩子,眼神柔软,话语轻柔,尾音里带着几不可查的颤抖。


这一刻,龚俊清楚感知到,心底里泛起的酸软和胸腔里疼到麻木的感觉。他甚至不合时宜地想,要记住这种感觉,下次演戏或许用得上。


——大人就是如此,脱去孩童挚真和少年懵懂,逐渐变得功利起来,于是也愈发面目可憎。


——但用不用得上又有什么关系,他宁可他从来不曾哭过,他也从来不曾心疼。


“张哲瀚。”他蹲在他身前,哑着嗓子叫他名字,给他擦眼泪。并不看他眼睛,只是用手指一点点揩净,那些泪珠源源不断,于是他也不辞辛劳,小心仔细。


——既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心疼,自然也就给了从来不曾有的温柔。


“怎么这么好哭,戏还没拍完,就哭得没完没了。”


“呐,你看,手膜还是管用的对不对,你现在跟我一样白了。”


“不能再哭,不然皮肤都该发皱了。”


——管不住,越说泪越凶,看着有嚎啕大哭的趋势。


他看了眼身后,站起来去关房门。身后人在他起身那一瞬伸手,仅仅只够着衣袍,眼里失落再明显不过。好在他很快回来,跟他挤挨着坐在道具箱上。


“不哭了好不好。”他揽住他肩膀,捏住他下巴轻轻抬起来,低头给一个吻。


后撤时有些不好意思,手掌摸上后脑勺,试图辩解:“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,张老师有没有好一点。”


张哲瀚一言不发,仰着脸定在那里。他再次俯身过去,轻轻蹭了蹭他颜色浅淡柔软湿润的嘴唇。


“就当是提前道别。”


“不要再哭好不好。”


张哲瀚不发一言,只是拈起他手指,轻轻吻了吻指根。

 



20

 

再后来,剧组杀青,杀青宴照例没去,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改歌词。他又新写了首歌,在《不说》之后,他又写了一首《浮生》。


这首他谁也没说,因为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写完。


后半夜大概是散了席,走廊上嘈杂起来,很快又恢复安静。凌晨三点,有人来敲门。


“我知道你还没睡。”周也站在门口,跟他保持两三步的距离,“呐,这个,龚俊哥让我给你的。”


是个信封。


“红包?”满眼血丝同她开玩笑。 


“是信啦。”小姑娘活泼可爱,眨了眨眼嘟起嘴,剧里阿湘一般,“他那么爱钱,才不会给人发红包。”


“他吃完饭就走了,歌也没去唱。”周也转身要走,又扭回头来,“我不是故意在半夜来敲你门的,我知道避嫌的,是在楼下看到你灯还亮着。”

 


21


他要得不多,他给得太多。到底是谁的错。


戏结束,剧情戛然而止,他陷在人物里迟迟抽不出身,是怨角色太好还是怨自己太入戏。


总归要分开的。


青山不改流水长流。


连成岭都知道来道别,湿漉漉的眼神,舍不得的话语,差一点要埋在他胸口哭一场。


导演拍他肩膀,说以后有机会还要合作,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演员之一。


服装师也说,我做了半辈子服装设计,不是人人都能像你们这样穿出我想象中的模样。


制片人姐姐更贴心,半开玩笑,说以后咱们剧火了你跻身一线,功名利禄利益纠葛皆远胜现在,要坚持本心从容应对,也一定不要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。


老朋友自是不会忘,只是周絮的温客行怎么办。


忘不掉徒增困扰。


忘掉了行尸走肉。


世间事果真难测,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到这种地步。


三魂七魄活生生被割去大半,温客行走了,周絮也走了。

 


 

22


日子总要继续,不过缺了些滋味。

他没有打开那个信封。首唱会他没来,听不到他的心声,那么,他也不要听他的心声。


浮生若梦,世事沧桑,至少作为周子舒,他曾经拥有过一个温客行。


而他张哲瀚,又哪里配有一个温客行。


同样的,龚俊也不配有一个周絮。


龚俊哪里傻。


傻的那个分明是自己。

 

后来他开始拍下一部戏,间隙里再没有人给他扇风递水照顾他情绪关心他饮食。新戏依然有大量动作戏,拍摄强度高导演要求严格。夜深人静时他做了个梦。

 

他化成一颗痣,匍匐在他指根。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,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。


醒来茫然片刻,很快释然。


人生孤苦,能做梦,也是种幸福。

 


 

23


后来还是周也,小姑娘打来电话,语带抱怨,说龚俊哥天天打电话来,我都要烦死了。

 

他心下一动,心脏在瞬间漏拍,分不清是紧张还是疼痛。

 

“他在海边等你好几天了呀,说好了一起打高尔夫游泳晒太阳的你怎么还不去找他?哲瀚哥,你到底有没有看我给你的那封信?”

 

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,是两人在片场打闹玩笑的无数个瞬间中的一个,他随口抱怨,说你到底听不听我话,让你把手晒黑点儿你不听是不是。龚俊自然又是那副模样,笑着看他,嘴角弯起来,半是解释半是哄,手指搭在他胳膊上,脑袋凑过来,嘴唇快要挨上他耳朵,等你陪我一起晒。

 

似乎是说过这么一句。

 

张哲瀚闭上眼。像周子舒第一次卸下乞丐妆,在湖边晒衣服烤火,假装旧伤复发要温客行去找吃的得逞时那样,轻轻笑了一下。

 









Fin

 

 

 


麓㿦㿦

功能说明

1. 独立查看“麓㿦㿦”发布在LOFTER的所有文章
2. 文章更新通知提醒
3. 归档方式查看
4. 方便的分享文章到微信、微博

创建一个属于自己的APP

本应用由UAPP生成,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。UAPP支持LOFTER、网易博客、新浪博客、百度空间、QQ空间、blogbus、豆瓣日记、点点网、搜狐博客、网易摄影等生成个人应用。

了解更多

联系我们|招贤纳士|移动客户端|风格模板|官方博客|侵权投诉 Reporting Infringements|未成年人有害信息举报 0571-89852053|涉企举报专区
网易公司版权所有 ©1997-2024 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10186号 浙ICP备16011220号-11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:浙B2-20160599
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: 浙网文[2022]1208-054号 自营经营者信息 工业和信息化部备案管理系统网站 12318全国文化市场举报网站
网信算备330108093980202220015号 网信算备330108093980204230011号